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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脚踏上,趋前一步扶着慕容薇起身,又弯下腰来取了脚踏上那双璎桃红的软底缎鞋,小心套上她的玉足。直待一切收拾停当,流苏这才微微笑着曲膝告退,越发显得善解人:“奴婢去瞧瞧小厨房预备什么晚膳,催着她们摆桌。公主的宵夜依旧是红豆羹么?可还要添什么东西?”慕容薇脚上趿着宫鞋,懒懒立起身来,并不急着做答,只由着璎珞替她更衣,一手接了得香雪递来的茶水漱口。流苏也不催促,便立在原地,极有眼色地递上了搁在卧榻一侧的漱盂。慕容薇直待漱了口,这才向流苏吩咐道:“红豆羹便好,说与秋香,里头多搁些桂圆,晚间我要为母后送去一碗。再问问有没有新鲜的桂花,若有便请罗嬷嬷蒸一碗桂花酪。不搁糖霜,要新鲜的蜂蜜调味,夜里替父皇加餐。”这半年多来,慕容薇时常为崇明帝与楚皇后送宵夜,流苏听得多了,也记住了帝后二人的口味。她恭敬地应着,退出来往小厨房传话。替慕容薇穿鞋、递漱盂,这些倒霉的活计流苏一刻也不想伸手,如今却时刻勉力自己尽心做下去。搁在金桂树下、传递给苏暮寒的消息里,流苏已然不晓得自己抱怨了多少次。苏暮寒的回信依旧缱绻,总提点她忍得一时之辱,方有日后的海阔天空。流苏晓得苏暮寒难为,抱怨归抱怨,却也懂得适可而止。眼望安国王府的方向,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情愫。掐着指头细数,离慕容薇及笄的日子总归越来越近。天家贵女又如何,还不一样要嫁做他人妻?只要离了这个皇宫,便由不得慕容薇只手遮天。不管是在公主府或是远在苍南的玉屏山封邑,只要有了苏暮寒的呵护,都会是她流苏的天下,由着她与心上人双宿双栖。流苏淡然垂着眼睑,纤长的睫毛如翼,遮住心间真实的情绪,越发做出一幅尽心服侍的样子,准备慢慢消磨慕容薇的戒心,日后痛痛快快打她的脸。出得寝宫,流苏美目一扫间,望见红豆正立在朱廊的拐角处,为那只挂在笼中的鹦哥添食。不晓得小丫头是在发什么呆,流苏只瞧得红豆手里捏着块剥好的核桃rou,眼睛却楞楞地望着别处,迟迟落不进笼子里,只急得鹦哥扑棱棱扇着翅膀。“不好生做事,在发什么呆?”流苏绕了几步路,走到红豆身后,拿帕子往她肩上轻轻一抽,却惊得红豆叫出声来。见是流苏,红豆小声央告道:“jiejie恕罪,方才只因贪看一只飞过的百灵,竟忘了替鹦哥喂食。”蕉叶沉沉,空中只有傍晚时的霞影流光,映着那些被涂抹了浓彩重金的云朵,染红了碧水长天的一角。倦鸟已然归巢,哪里有什么刚刚飞过的百灵?流苏疑惑地望着红豆,红豆只侧着身不敢与她直面,忙忙地将手中的核桃rou掰碎,仔细添进鹦哥笼中的小碟。映着绚丽的霞光,流苏眼尖地发现,红豆眼圈竟有些泛红。“你也不是第一日入宫,如何不懂得规矩。好生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要躲在这里哭泣?”流苏将身子一拧,扳过红豆的身子,语气带了几分犀利。第三百八十九章善感无论何时,在宫里头当差都要笑脸相对,私底下掉泪本是大忌,便是红豆这般有些身份的宫女也不敢大意。听得流苏的呵斥,她回过神来,忙忙拿帕子去掩流苏的口,小声央告道:“jiejie噤声,meimei一直都记得你这个人情。”红豆眉心有粒美人痣,生得聪明伶俐,此刻因为着急,眉心紧紧纠结在了一起,那粒美人痣越发鲜艳欲滴。仗着平日嘴甜乖巧,往昔又替流苏办过几回事,两人私下还算和睦,红豆一叠声地唤着jiejie,轻轻摇晃她的衣袖。流苏谨记着苏暮寒的吩咐:宫内行走如履薄冰,一定要记得冤家宜解不宜结。想着璨薇宫内如今在慕容薇面前已然不是自己一枝独秀,却要与璎珞平分秋色,她更不愿意与红豆为敌,凭白将她推到自己对立面上。能拉拢的人便要拉拢,何况是红豆这般在宫里小有地位的女子。当下怜惜地将红豆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替她抿到耳后,流苏揽着她的臂膀,温柔的点上她眉心的朱痣,话语从里到外透着亲切:“瞧你多心的样子,我还有差事未完,你还不快去我房里躲一躲,回头我替你将眼睛敷一敷。”红豆的眼睛若是细看,便能瞧出有哭过的痕迹。她与香雪同住,比不得流苏与璎珞这般的大宫女,一人一间厢房独处。若回自己房中补妆,的确有些不便。红豆晓得这是流苏有意替自己遮掩,便浅浅曲膝行了一礼,感激地点着头应允。瞅着流苏想要往外挪步,红豆却又不放心地嘱咐:“jiejie还有什么差事?千万早些回房里来,莫叫红豆久等。”指一指廊下挂着的雪色鹦鹉,红豆圆如满月的嫩颜如被风吹皱的春水,颇有些意难平的样子:“这位祖宗还未喂饱,生怕畜生也会一状告到人前。”流苏扑哧一笑,小心地拿帕子在她眼上印了两下,这才答道:“不过是去小厨房传话,我去去就回,你先走一步。”拿了流苏手上的钥匙,红豆点点头,生怕被旁人发现,也不走那条抄手游廊,只低着头垂着眼睑沿着花间的小径往流苏的房间走去。流苏去小厨房传了慕容薇的话,想着要笼络红豆,又问秋香要了两只刚刚煮熟的鸡蛋,只说自己用来敷面。秋香晓得这些有身份的宫人平日讲究,爱拿煮熟的鸡蛋拿帕子包了,里头再搁枚花佃或是戒指之类的银器,用来滚动着敷面,据说可以美容养颜。当下不敢怠慢,吩咐人赶紧将两只红皮大鸡蛋煮上。就着等待的功夫,艳羡地瞅着流苏脸上、手上吹弹可破的肌肤,秋香真诚地赞道:“流苏姑娘丽质天生,当真令人羡慕,若有什么好法子养颜,闲暇时也教导我们几句。”流苏心里得意,面上却是矜持的笑意:“jiejie说笑了,咱们做奴婢的,能有什么好法子。不过都是宫里头从前传下来的旧方子,您大可照着试试。”小厨房虽然收拾得纤尘不染,流苏却依旧怕有烟火气熏染了自己的肌肤,只站着与秋香说话,离得那些锅碗灶台远远。瞅着秋香拿手巾包了鸡蛋,流苏赶紧捧在手里,匆匆告辞离去。眼望流苏的背影,秋香沉吟一笑,不复方才献媚的模样。她将面色一肃,亲手挑捡着桂圆,去熬慕容薇要的红豆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