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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的大路货。现在是蔬菜上市高峰期,冬瓜、南瓜、黄瓜、豇豆跟辣椒之类的堆成小山,想吃其他蔬菜,对不起,没有。由于不用担心成本跟销路问题,菜场对待自己卖的蔬菜也极为简单粗暴。卖不完拉倒,天热由着它们放坏了,然后作为垃圾倒掉。胡杨看着倒在菜场门口烂了一半的黄瓜,心痛得无以复加:“这个腌起来做酸黄瓜的。”他家阿姨就会做酸黄瓜,就算不加鸡蛋一块儿炒,直接滴两滴香油拌一拌,他就着也能淘两大碗稀饭。胡会计话音刚落,旁边巷子里头就蹿出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胳膊上挎着足有他们半个身子大的竹篮,动作灵活的从烂菜叶当中拖出坏了一半的黄瓜,然后又翻找出一捆烂得已经滴水的空心菜。就是在什么都缺的杨树湾,这样的菜也恐怕喂**都不吃,只能丢进草肥塘里头沤肥。那两个孩子却完全不嫌弃,接着又扒拉出烂糟糟的豇豆,然后在从菜场里头出来的一个打了赤膊的男人训斥声中逃之夭夭。男人嘴里头骂了声小兔崽子,七点钟就卖完的菜,到九点钟才来,活该只能捡烂菜叶。胡杨看着那两个同样打着赤膊只穿屁.股上缝着补丁裤衩的小孩,突然间反应过来,他们既没钱买菜也没有能力同大人们争抢头一波剩下来的比较好的菜。“其实这些可以沤肥。”余秋显然要比胡杨冷酷的多。她在医院里看到过更多穷困潦倒的人,她解决不了的问题她就暂且放下,她只看现在她能做的事。“这个季节菜场每天肯定都产生大量的垃圾,这对菜场来说是负担,但却是很好的肥料来源。”其实在她穿过来之前,就有很多专家提过将菜场垃圾变废为宝,变成有机肥还田。但她生活的时代人力成本已经很高了,工厂都常常招不到工人,何况是又脏又臭的垃圾处理工作。可是这个时代不同,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人力。为了解决城市青年学生就业问题,所以安排知识青年下乡。为了缓解大量青壮年劳力过剩问题,所以兴建基础设施。农民从天到晚忙忙碌碌,其实做的主要还是两件事,一个是解决水的问题,具体表现通常是挖水渠。另一个就是沤肥,为了增加农田的肥力,他们甚至会从山坡上铲地表土跟青草还有牲畜粪便混合在一起沤肥。比起这些,显然从菜场拖烂瓜菜回去沤肥效率更高。杨树湾有乌篷船,要是每天过来捞螺蛳的时候,可以顺带着将垃圾运回去。养猪场的圈肥已经有很多人盯上了,早就轮不到他们。菜场却是随处可见,完全可以好好挖掘。不过这个味道很够呛,最好设计个挂在船尾巴上的箱子,垃圾装进去之后立刻盖上盖子,应该可以缓解不少味道。胡杨眼睛发亮,连连点头:“这主意不错。”只是要想促成这件事,还得菜场的人答应。胡杨兴冲冲地跑上去,决定促成这桩美事。看,一个得了方便;一个得了肥料,多美的事情啊。然而饶是胡会计嘴巴都要说干了,刚才那个赤膊男人却板着脸,死活不肯答应。他们菜场的垃圾有环卫工收,不劳旁人费心。何东胜从包里头摸出盒香烟,笑容满面地凑上前打招呼。铩羽而归的胡杨只得悻悻退下,哭丧着脸问余秋:“你说他怎么就油盐不进呢。”余秋看着何东胜给光膀子的男人递烟,目光落在香烟盒上的时候,她突然间冒出一句:“我知道要怎么做太阳能灶了。”胡杨没反应过来:“啊?”“给胡奶奶做个烧水的太阳灶啊。”余秋指着何东胜手中的烟盒,“看,那是锡纸,将锡纸贴在锅上就可以加强吸热而且不用担心会被烧掉了。”锡纸的具体燃点是多少,余秋不清楚,但她知道肯定不低。因为锡纸烫啊,而且某些瘾.君子烫.吸的时候用的就是锡纸。胡杨也眼睛发亮,高兴地拍余秋的肩膀:“可以啊,余秋,你这脑袋瓜子也是这个。”说着,他竖起了大拇指。今儿他上县城来,就打着想找找看到底要怎样才能弄个太阳灶的事情。刚才他爸爸说全国还有很多人连口热水都喝不上,直接从河里头捞凉水喝。那该有多少病菌啊。如果全国人民都用上太阳灶的话,那又要节约多少煤呢?这些煤又能支援多少国家建设呢?余秋被她拍得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再听他的雄心壮志,她直接要背过气去。她赶紧苦口婆心地把人往回拽:“你先把这个太阳灶弄出来。因地制宜啊,我国有很多地区日照短,而且天寒地冻阴雨绵延,未必合适。”尽管有如此多的限制条件,功效似乎打了不止一半的折扣,胡杨仍旧高兴得不行。能节约一户人家的用柴,能省下来一斤煤也是好的。况且太阳烧水,还不用怕烟呛到呢。余秋下意识地想要叹气,年轻人到底不一样。看看这孩子乐观热血的,老阿姨都要被感染了。何东胜谈判归来时,沉浸在太阳灶喜悦中的胡杨连谈话结果都忘了问,直接表示大家兵分两路,他要去买东西了。万一去迟了,东西都叫人卖光了可怎么办。余秋不得不提醒他:“挖土机,你还要造挖土机呢。”胡杨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笑得唻,我这趟绝对满载而归。”“那你买好了东西去药店跟我们碰头啊。哦不,中午十二点我们还在这儿撞面,记住没有。”胡杨胳膊举得老高,示意他听到了,两只脚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半瞬不停地往前奔。余秋回过头,好奇地问何东胜:“你怎么跟他说的?”“周师傅很好讲话的。”何东胜笑出了一口白牙,“我说我们生产队的人会帮忙将丢掉的坏菜里头能吃的部分给整理出来。他就同意了。”余秋猛然反应过来,这些被挑拣出来的菜是附近不少人家唯一能够吃到的菜蔬。城市贫民的生活有的时候比农民更苦。起码农民有自留地,还能想方设法从地里头刨食。没有稳定工作的城市居民就只能靠定额发放的那点儿米油。刚才菜场的人之所以不同意垃圾被直接拖走,是担心平常就指望着这些剩菜的人以后没菜吃。她扭过头,那位光膀子的周师傅已经转身朝菜场里头走,一路走一路嘴里头还咒骂着苍蝇。生活的善意往往掩饰在粗糙间,就像垃圾堆里头挑拣出来还能吃的菜。大家都太苦,谁也不敢明面上就露出温情脉脉。何东胜朝她点点头:“走吧,我们先去药店,回去我再找大队书记说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