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郗诚喋血未干，天子下令为太子煌与宇文蔷忆完婚。

    嵇芾等小孩子无从体会大人的胆战心寒，只觉得佳节庆典一个接一个，冬至、新年、元宵过后，紧跟着一场皇家婚礼，天天都有酒宴吃、歌舞赏、烟花看，欢乐未央。

    就在太子煌新婚之日，上阳宫传来消息，幽系十九载的废太子煜潜逃了。

    京兆大尹嵇炜受命追捕，三月而无所得。天子认为他也参与策划了这一次越狱事件，将其褫职下狱。

    定罪的前夕，天子召见中宫。

    他精神很好，雪白的寿眉下，深刻的皱纹丛中，眸子幽深，辞气难得的温煦，“来，媛媛，到我身边来坐。”

    郗皇后依言坐下，心中惴惴的，摸不清他的心思。

    天子鸟爪似的枯手，握住她的柔荑摩挲，道：“阿煌终于成婚，娶得佳妇如蔷忆，可以托付天下。我心中着实欢喜，本来死也瞑目了，不料孽畜出逃，又牵出一干逆臣贼子来。趁着我还有一口气，总要替你们料理干净了才好。

    “旁的人杀了也就杀了，唯独这个嵇炜，说来还是我的外甥，人也不坏，就是脑子糊涂，感情用事。先前，他顾念旧情，与孽畜过从，我都不计较，这一回竟助其逃脱，可见他的心还向着申氏。若留他一命，将来恐遗汝忧；若治他死罪，又显得我这做舅舅的无情寡恩。

    “平日里诗酒文会，你们常联出妙句，可见灵犀相通，彼此了解。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思，你说可留便留，你说当杀便杀。”

    郗皇后像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整个人都冻住了，艰难而机械地后移、叩首，身体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一样，“贼子如何能留，恳请陛下为我母子诛除隐患。”

    这才是她要付出的惨重代价吧？身背这一伤痕，即使当上寡妇、太后，复有何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