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谤

    咸宜天子终归山陵。送葬归来，人人疲惫，又有一种难得的轻松喜悦，逃出生天的感觉。

    是的，逃出生天。

    能活下来的，都可算是劫后余生，要标榜一下自己的运气。那些死去的，如咸宜天子的郗氏中宫，生年与卒年都落在了夫君的统治期内，未得一日喘息之机，何其不幸。

    沐着梅树清荫，宇文蔷忆在竹榻上斜倚，轻摇帛扇，看庭中双鹤翩跹起舞，深情不失庄重，文雅而又妩媚，绝类一对神仙眷侣。这是元和天子御宇后，渤海郡太守送给中宫的礼物。

    终于一人之下，而那一人，还是她并肩携手多年，患难与共，有深度信任的战友，蔷忆很久不曾有过这样远离忧患的日子了，一时之间，只想休养生息。

    一个女官上前来，禀道：“皇后娘子，郗娘子求见。”

    郗娘子名宝怜，是先郗皇后的女姪，元和天子的表妹。其父郗诚伏诛后，为姑母收养宫中；郗皇后薨后，被尚在东宫的表兄纳为良娣；元和天子登极后，受封为淑妃。

    听到她的名号，蔷忆不觉抬指，按了下眉心，“请她进来。”

    宝怜近前行礼罢，应中宫之请，在邻榻上落座，急急道：“皇后娘子，四哥昨夜又宿在潘婕妤院。”

    蔷忆笑，“不奇怪，潘婕妤恰好长了一副男人喜欢的样子。”

    “这样下去，她要宠冠后宫了。”

    “也正常，哪一朝，哪一代的天子没有宠妃呢？”

    宝怜不禁道：“皇后娘子当然无惧，四哥永远会把您放在心上。我就不同了，家破人亡，孤伶伶一个在世上。若无四哥的宠爱，在宫中将举步维艰，任人欺凌。”

    蔷忆澹澹道：“你这样讲，未免太屈枉陛下了。这些年来，他照应你，可有不周到处？得益于血缘，即使你不问，他也会给你兄长的关爱。但你若要男人的宠爱，就必须凭女子的魅力去争取了。怨谤、中伤对手，也就是男人所谓的嫉妒，是最不可取的方式。一招不慎，你甚至会连兄长的关爱也失去。汝其思之！”

    宝怜犹有不甘，“四哥与皇后娘子待我，当然是极好极好的。若潘婕妤像皇后娘子一样明达友善，我自无忧。可若她恃宠成骄，不安其位，最终或许会侵扰到皇后娘子。”

    蔷忆依然不为所动，“真到那时，再说吧。”

    宝怜去后不久，女官又报潘婕妤至。蔷忆本已卸妆解发，准备午眠，这时也只能爬起来，听潘婕妤一方的辩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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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蔷忆是不可能争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