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恩

    锦州外多盗匪，他们常守在商旅泊船必经的河道口，趁着夜色朦胧，驾小船而入，白刀血刃，掳人钱财。

    李素今夜，本也是盗匪刀下亡魂。怎奈盗匪闹得动作太大，惊醒了住他隔壁的孙桢。

    血刃离李素两尺时，孙桢提剑而来，一招刺穿盗匪，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李素的白衣。他压着嗓子，不叫自己吓出声，紧缩的瞳孔惊恐地看着盗匪的尸体倒向一旁。

    孙桢对此早已司空见惯，用护腕抹下剑身的血迹后，转身关上李素的房门，叮嘱他守好船舱后，向刀光剑影处走去。

    船上的护卫已死去大半，剩下几个围在一起，将后背贴紧，举着剑与盗匪僵持不下。

    孙桢将剑放于一旁，抽出腰间的匕首，瞅准时机，趁着几人注意力全在护卫身上，悄无声息地潜伏到一个盗匪身后，迅速捂住他的嘴，用匕首利落地割断他的脖子。孙桢扶住他的身体往后退了几步，确认他无法发声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倒在地。

    孙桢借着自己敏捷的动作又放倒了两个人，等余下几人察觉不对劲时，她早已重新握剑。

    银光闪却，又一人没于剑下。

    几名护卫见状，与孙桢夹击，将余下的盗匪系数诛杀。

    翌日第一缕扶光落在船头时，夜中杀戮残留下的痕迹已被河水冲散，只留下空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孙桢靠在船边的栏杆上，用打上来的河水擦洗护腕和剑柄上的血迹。

    血水染红了木桶，模糊了孙桢倒映在水中的面庞。

    李素用桌子死死抵着门，抱着书卷倚在角落里守了一夜。

    死去的盗匪怒目圆睁，颇有一副死不瞑目的意味。李素瞧他满脖颈的血色，便用自己写废的草纸盖在他面上，遮了他这副惨相。

    “公子……”负责清点幸存人数的护卫重重敲了两下门扉。

    李素闻声警觉，抬起头四下望去，才见天已大亮，船上的打斗声也早已平息。

    “公子可还在？”护卫又敲了几下。

    李素一脚踏过尸体，挪开抵在门前的桌子。

    “公子……”护卫看向眼前的男人。李素白衣上泼洒了几道血迹，更有浓稠的血块凝在衣角，他面色苍白，应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屋内的血腥气很重，护卫低头便见盗匪的尸身横卧在地，面上的那一方盖着一张带有墨迹的白纸。

    “我……无事……”李素瞥了尸体一眼，随机又转过身去。“他——”李素伸手指向地上的尸体。

    护卫心领神会，扛起盗匪的尸体说道，“我来处理。”

    李素颔首，忽然想到什么又叫住了护卫，“且慢！”

    “何事？”护卫正掂量着盗匪的重量，闻言又将盗匪扔回地上。

    “昨夜……”李素攥紧衣袖，眼神有些怯涩，“那位……就是……昨夜。”

    护卫点点头，“嗯，昨夜……”

    李素心里暗叹一口气，调转语锋，“便是昨夜有位姑娘……”

    “嗷～”护卫有所悟，“公子是说，昨夜那位援助的姑娘？”

    李素点头。

    “那姑娘在船头洗剑，公子若是想道谢，去船头寻便好。”说罢，护卫便再次扛起盗匪的尸体，“小人先行告辞。”

    李素送走护卫后，正欲动身去寻孙桢时，瞥见自己白衣上的血渍，心中再三纠结后，仍选择关上门换件干净的衣服。

    孙桢将剑洗净后，将血水泼回河中，污色染红一片，却又顷刻归于清明。

    两岸青山渐进，河道收窄，朝霞占透半边天。

    李素登上船头，便见孙桢抱剑站于栏杆旁。

    孙桢梳着高尾，玉罗裙带藏于软甲间，腰上兰佩与风作响。

    “姑娘……”李素立于孙桢身后不远处，微弯腰拱手作揖，“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小生无以为报。”

    孙桢闻声偏目，“无妨，举手之劳。”

    对话如裂帛声般戛然而止，李素望着孙桢的背影，沉默良久。直到孙桢回过身要离开，才发觉李素一直呆在原地未曾动过分毫。

    “你还有事？”孙桢疑惑。

    李素先是颔首，再是摇头，低眉发愣片刻又抬起头郑重地点了点头。

    孙桢没搞懂李素这一连串小动作的意思，只当他是昨夜受了些刺激，抱着剑就要走。

    “姑娘且慢！”李素见孙桢将行离去，慌乱间攥住了她的手腕。

    孙桢望向李素落在自己腕上的手，心中升起戒备，有些不耐地问道，“到底何事？”

    “在下……”李素面若飞霞，吞吞吐吐地将自己心中所想叙述出来，“此番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小生无以为报……小生身无金玉，只一介白衣，若是姑娘首肯，我愿以身相许，一生不弃……”

    孙桢从前只认为“以身相许”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虚构的话本里，从未料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孙桢比李素高出半截，她径直走到李素面前，眼神微俯。

    李素仰视，鼻息间满是孙桢遮掩血气的脂粉香。

    “你确定？”孙桢问道。

    “小生……心意已决！”

    孙桢信手扯下李素腰间的玉佩，“好，那便以此物为证，若有一日，你移心他人，我便碎玉绝袖，不问将来。”

    李素颔首，死掐着手心的四指放松下来。

    ……

    到夜里，李素端着烛台敲响孙桢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