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乌镇

    一

    “湘，冰咖啡续命。”刚下班，我就冲到公司楼下沿街的一家奶茶店。

    湘梨奶茶店。

    这家店老板叫黎湘，是我的大学室友，每天下班，我都会过来坐会。店里忙的话，就帮她点单收银，不忙就聊会天。

    “哈罗，给你们带了好吃的。”顾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炸鸡的香味。

    “梨香乌龙？”梨香乌龙是奶茶店的特色，乌龙茶里融入雪梨的香气，顾昆每次来都喝这个。

    “好。”趁着店里没人，他打开食品盒，递了个竹签给黎湘，“趁热吃，一会就凉了，是你最喜欢的香辣柠檬味的。”

    顾昆，是我高中同学，也是我和黎湘的大学校友，在对面写字楼上班，和我一样朝九晚五。

    我叫容芷，去年刚大学毕业，目前在一家线上平台做运营。因为身材还不错，周末还兼职做广告公司的模特，主要是泳衣和内衣系列。

    “容松这次高考成绩不太理想，他打算复读一年，明年再考，你们有什么建议？”我一边咖啡续命，一边炸鸡加血。

    “多少分？”

    “540，他说没发挥好，离目标大学有差距。”

    黎湘把刚做好的香梨乌龙递给顾昆：“反正他也不着急工作，复读考个更好的大学也不错。”

    “他英语不行，想找个家教，你们有合适的推荐么？”

    黎湘想了想：“这附近有好几所大学，经常有大学生来买奶茶，你不如写个家教招聘贴在店里，要是有外语系的学生，我就让他打电话联系你。”

    “好办法。”我拿了张A4纸，立刻动手写起来，留了微信和电话。

    “就贴这，最醒目。”黎湘把招聘信息贴在点单区旁，方便来往购买奶茶的人看见。

    “这周末你要拍摄么？”顾昆问，“白山公园有个森林音乐会还挺有趣的。”

    我叹了口气：“最近李文植拿过来不少款新内衣，这两周都要拍摄上架，我估计没空，你们去吧。”奶茶店大部分是附近办公楼的外卖订单，周末订单少，有时也会关店休息。

    “我也不想去，”黎湘伸个懒腰，“周末我想多睡会，好累。”

    “那周末我做点好吃的，音乐会下次有机会再去。”顾昆在海州市有套房子，父母给他买的，三室一厅挺空旷，黎湘毕业后就住在顾坤家。

    “周末拍摄，李文植陪你去么？”黎湘问。

    李文植是我男朋友，我上大学时当内衣模特认识的。他家里有个内衣厂，经常需要我所在的广告公司拍产品照。

    我这人五官比较一般，顶多算是清秀，但老天给了个好身材，身高175，三围90～55～89，所以经常有内衣和泳装产品找我当模特，不过我始终坚持只拍身体，不露脸。

    因为他经常到公司对接拍摄的细节，所以我跟他碰面的次数比较多，就渐渐熟悉起来。他身高180，对我来说，其实有点矮，长相还不错，性格也比较开朗，更重要的是，他家境殷实，出手阔绰，所以在他连续送我三个月的礼物后，我就同意了。

    成年人谈恋爱，当然不止是看看电影吃吃饭，几次约会之后，我自然去了他的别墅，在六米挑高卧室的大落地窗前，在海边夕阳的绝美风情下，他说最爱我平坦紧致的细腰，我也喜欢在特制的水床上起伏呻吟。

    二

    周末的拍摄，李文植没到，说是厂里有急事处理，赶不过来，全权交给广告公司负责。

    下午拍摄结束后，我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不知道是不是在开会，我就径直回了家。

    容松今年高考，正在联系复读。我俩自小父母离异，父亲再婚，母亲早亡，全靠两人相依为命，好在母亲留下一套房子，父亲每月给我们不菲的生活费，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姐，我联系过了，可以在隔壁县中复读，平时住校，周末回家，我再试一年，可以么？”

    “你决定就好，我无条件支持你。”我想了想，“我在黎湘的奶茶店贴了广告，找英语家教，找到我们就开始上吧。”

    容松比我小五岁，个子却比我高很多，之前一直是高中篮球校队的，肌rou线条优美，爆发力特强，黎湘经常流着口水说，想要一个这样的小狼狗男友。

    确定好复读的事情，我就带他出门找点好吃的。平时家里吃饭都比较简单，早餐面包牛奶，中餐晚餐容松在学校吃，我中午点外卖，晚上到奶茶店找黎湘顾坤蹭。

    有时候李文植有空，就约着吃饭过夜。每次约会，他都会送我精心准备的礼物。恋爱四年，家里的奢侈品包包和各种首饰几乎填满柜子。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对李文植还是挺满意的。

    “姐，我们吃烤rou吧。”容松最近食欲超好，特别爱吃rou，路过一家烤rou店，就移不动脚了。

    坐在二楼的临窗位置，眼前的烤rou滋滋作响，诱人的烤rou香味充满空间，我忙着翻动rou块，把烤好的rou片蘸上酱料，放在容松碗里。

    “姐，那个人是李文植么？”他突然凝神不动，望着楼下的商业街。

    我随着他的视线转头，有个身影挺像李文植，搂着一个娇小的姑娘，但街上路人太多，只一眨眼，两人的身影就消失了。

    “可能只是背影有点像吧，他今天在厂里忙呢。”我转过头继续烤rou。

    容松皱皱眉，没再说话。

    我给顾昆发个微信定位：“叫上黎湘一起来吃烤rou？”

    “黎湘有事出去了，我在奶茶店看店。”消息很快回过来。

    “对了，刚才有个男生记下你电话，可能是想做英语家教。”他又补充一句。

    果然没过多久，手机铃声响起来，一个清亮悦耳的男声传过来：“容小姐么，我叫苏白，英语专业八级，我想试试英语家教。”

    我加他微信，把家里定位发给他，他说半小时到，我和容松也吃饱了，就结账往家走。

    小区入口处，一个高大的男生背着双肩包，挺拔的身体，宽肩窄腰，黑色T恤下的肌rou线条清晰，工装裤包裹的长腿紧实有力。

    是他么？

    三

    我走过去想确认，他转身看向我，微微一笑：“你好，我是苏白。”

    站在他面前，才感觉到沉沉的压迫感，我穿着高跟鞋，也只到他的鼻尖位置。

    他走在我身后，和容松快速交流着。进电梯的时候，我高跟鞋没踩稳，他不动声色扶了下我的腰。他的手掌好大，让人有种稳稳的安全感。

    谈到家教酬金的时候，他商量着问我：“可以用酬金抵房租么？”见我一时没有明白，他又解释了下，“刚才路上容松说，你们家三室一厅多个房间，我想着能不能租给我。他周五到周日在家期间，我可以随时帮他辅导，除了英语之外，数理化也都可以，如果费用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再付点房租。”

    有这样的好事，高三全科辅导居然不用付费，只要提供住宿就可以。我赶紧握住他的手：“可以、可以，没问题，欢迎随时入住。”

    他笑了笑：“那我们明天就可以开始。”他的手反握住我的，手掌温暖干爽。

    空置的房间有些灰尘，第二天正好是周日，我让容松陪他去搬家，我在家里打扫卫生。这么多年习惯和容松两个人生活，不知道突然间多个人，生活会有什么变化。

    “姐。”容松一进门，就开心地朝我挥挥手里的食袋，“给你带了好吃的，白哥买的。”

    是一大份蒜泥龙虾。

    我从冰箱拿出几罐冰啤酒，等苏白把两个旅行手提袋放进房间，就招呼他们来喝酒嗦虾。

    “苏白，你是做什么的呀？英文翻译么？”

    他接过我手中的一罐啤酒，指尖轻轻掰开，又放回我面前：“摄影师。”

    说来也巧，苏白也是在广告公司工作，负责拍产品照，有时候接到些餐厅或是企业的拍摄需求，也会经常外出拍摄。

    “那你之前住哪里？”我随口问。

    “卡尔顿。”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容松补充了句：“就是白山公园旁的丽思卡尔顿，巨豪华那种。”

    “房费很贵吧？我吃惊地望着他。

    他笑着挠挠头：“是有些贵，所以想住你这。”

    我边剥虾边跟他说：“平时家里不开火，只有周末容松从学校回来，我才会做一日三餐。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周末可以一起吃，不过平时就要自己解决了。”

    “平时晚上我可以做饭。”他把剥好的虾递到我嘴边，我下意识张口咬住，他的嘴角弯起来，“早餐我也可以准备。”

    容松的视线浅浅扫过我和他，不过立刻低下头继续剥虾了。

    喂虾的动作着实暧昧，我突然脸红，起身逃开：“我去煮点面，拌在蒜泥汁里很好吃。”

    四

    家里突然多个异性，还是性张力爆棚的那种，我的脑海里不免会冒出些绮思遐想。

    “色即是空，色即是空，我是有男朋友的人。”我暗暗对自己说。

    为了避免和他接触太多，我每晚总要在奶茶店里多磨蹭会，不过好在他做饭，把容松暑假期间的晚餐问题解决了。

    最近下班去湘梨奶茶店，总是顾昆在看店，我有些奇怪：“黎湘呢？”

    “她说最近有点胖，报了健身课，晚上经常去上课。”

    “健身教练都很帅的，你小心点。”我逗他。顾昆对黎湘的心思从大学就开始了，但黎湘对他总是不远不近，说朋友多一点，说恋人又差一些。不过他俩的拉锯已经好几年了，两个人乐在其中，别人也不好干涉。

    “上次联系你的家教怎么样？”

    “英语专八，数理化也很厉害，已经开始上课了。”

    “是学生么，我那天看他背个双肩包。”

    “不是学生，他说是摄影师，广告公司的。”

    有几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来买奶茶，顾昆赶紧去柜台点单，我也走进cao作区，洗手戴口罩，帮忙做奶茶。

    今晚奶茶店生意还不错，我们一直忙着点单制作，黎湘发微信来，说有事晚点回，让九点正常关店。

    关了店，我和顾昆还没吃晚饭，准备找个烧烤店吃点东西，容松问我在哪儿，我发个定位让他过来宵夜。

    苏白也跟着来了，一九三的身高格外惹眼，加上鼻梁高挺，轮廓分明，惹得不少女孩子频频朝我们这桌看。

    “苏白，上次见过，容松的家教老师。”他点点头，和顾昆打了招呼。

    “刚听容芷提到你，幸会幸会，顾昆。”

    苏白看看我，我赶紧补充一下：“刚说到家教的事情，顾昆是我中学同学，也是大学校友，十几年的闺蜜。”

    两人的性格都比较随和，很快就聊起来。容松低声问黎湘，我解释说她健身去了。

    “黎湘喜欢运动？”

    他这样问，让我突然想到，认识五年，从来没见她运动过，她减肥的方法，从来都是控制饮食。

    她会不会瞒着我们谈恋爱了？

    我抬头看顾昆，他正在和苏白聊到旅游的事情，见我视线过来，递来一串我最喜欢的羊脆骨：“苏白说，暑假打算带容松去乌镇玩两天，我们正在商量行程。”

    去乌镇，我怎么不知道。

    我转头看向容松，他笑起来，露出可爱的两颗小虎牙：“白哥答应带我去的。”

    好吧，他们高兴就好，容松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计划也好。

    “姐，你也一起去吧。”他摇着我的手臂。

    “我要看下时间。”我想了想，“再问问李文植，可能他也去，不知道黎湘想不想去。”

    “我问问她吧。”顾昆给她打电话。

    半分钟后，他放下手机：“没人接，可能健完身在洗澡吧。”

    吃完夜宵，四个人恰好打一辆车。

    先到顾昆小区，在门口遇到黎湘，果然身上有淡淡的刚洗浴完的香味。

    车再次启动的时候，容松在我耳边说：“有人送黎湘回来，在小区前面放下的。”

    “什么人送她的？”

    “太远没看清，一辆黑色的车。”

    要不要告诉顾昆？

    五

    还是和黎湘聊过再说吧。

    “怎么突然想去乌镇？”我问容松。

    “苏白说我最近学得不错，带我去放松下，等暑假结束，就要正式开始复读了。”

    “感觉压力大么？”

    “有压力，不过想再试一次。”

    “想考哪所学校啊？”

    “哈工大。”

    我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洗完澡护完肤，我趴在床上给李文植打电话，谈了四年恋爱，已经很少微信聊天，有事情打电话更方便些。

    本来是计划等容松高考结束，就考虑结婚的事情，不过因为他复读的原因，婚礼就暂缓了。

    “好啊，去乌镇的话，周末应该就可以。”听完电话，他挺感兴趣，“就我们俩？”

    “还有容松和他家教老师，”我捋了下头发，“顾昆和黎湘可能也去。”

    “他们也去么？”李文植犹豫了下。

    “不行么？”我撒着娇说，“还想跟你一起做乌篷船呢。”

    “好，那我开辆商务车，人多点方便。”

    原计划是两天行程，但周末游客太多，苏白想多拍点照片，就提前到周五出发。

    李文植开了辆丰田埃尔法，苏白说他个子高，坐后排太挤，非要坐副驾。我揍了他一拳，和容松坐进后排，顾昆和黎湘坐在中间。

    容松上车就睡觉，我也有点困，迷迷糊糊地打着盹，苏白和顾昆断断续续聊着天，李文植默默地开车，不时看一眼手机，黎湘坐在我正前方，一路都很安静，估计也是在睡觉吧。

    苏白在西栅景区门口订了三间民宿，我和黎湘，苏白和容松，李文植和顾昆。但李文植不习惯和别人同住一间，就临时加了间房单独住。

    放下行李，苏白就带着容松出门采景拍摄，周五游客少，出片的效果更好点。

    虽然主业是在广告公司拍产品照，但苏白经常会拍些风光照，放在视觉中国、图虫这些图库平台出售，或是参加各类摄影比赛，据说成绩不错，收入也不少。

    顾昆拉着黎湘去逛木心美术馆，《从前慢》是黎湘曾经最喜欢的一首诗。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我也想去美术馆，可李文植把我困在民宿房间，掐着我的腰，听着我柔媚婉转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