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曹公，你爱过月亮吗
第七十二章 曹公，你爱过月亮吗？ 滚滚闷雷从天边炸起，豆大的雨水终于从乌云中滚落。曹cao还在发愣，他在想事情为什么会变得越来越失控。这时候刘备熟练地从马车上找出雨伞，快速下车撑开，小步奔跑将雨伞递给了一旁站着的荀彧。或许是刘备身上的英雄气概发作，或许照顾荀彧几乎成为他的一种本能，刘备会下意识地保护着这个迟钝到了极点的尚书令，无论他忠汉还是忠曹。他打着伞递给荀彧，笑道：“荀先生，请回吧，别着凉了。” 又或许是另一种本能，折节下士的荀文若下意识地抚上了刘备的脸，问了一句：“疼吗？” 刘备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的形式很明确了，刘备要放弃荀彧，转投曹孟德，重新寻求他的庇护。刘备会用曹cao能享受到的手段对付他，就像当初追逐荀文若一样。刘备通达人心，擅长掌握人的欲望和弱点。很多人都知道，但他们依旧沉沦，被人极致的取悦是很难拒绝的体验，那些量身定做的快乐和刺激胜过所有无味的温柔。 但刘备依旧因为荀彧一句关切落下眼泪，就算荀彧对所有人都这样平等的关心。刘备转过身去，荀彧突然感到了舍不得，他想拥抱这个宽厚的背影，这个爽朗狡猾的男人为他带来了许多快乐和爱意。他此前并未太过当真，但现在的确感受到了不舍，他渴望温暖，可是谁不渴望呢？可是刘备此时也是如此无助无望，他不能再奢求刘备给他什么东西。何况他手中还有刘备递来的雨伞，不能再伸出手去，但也不算毫无安慰。 如果刘备在曹cao身边一生一世就好了。荀彧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也许这对刘备来说不太公平，对曹cao来说也不太安全，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在下一场暴雨来临的时候，或许还会有人为他撑一把伞，不至于一生都在暴雨中沉沦、持续不断地死去。但是现在这样也没关系，主公有他的想法，刘备有他的思虑，荀彧应该撑着伞、牵着马离开这里。 “站住！谁准你走了！”曹cao坐在马车里不快道，“都说了尚书令知法犯法，该罚，罚你去校场躲躲雨吧。” 荀彧沉默地撑着伞，牵着马，朝着不远处的校场走去。刘备深深地、满含眷恋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他的令君、他的先生、他的月亮，洁白无瑕，却又如此苍凉，终于和雨幕融为一体，孤单而缠绵地消失在灰暗中。想与他热烈的拥抱，在大雨中接吻，逃避一切痛苦和世俗去疯狂追逐这个颍川来的翩翩君子，但他们早就没机会了。刘备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到了极致的欣慰。这是许昌城里他最怀念的月光，却不属于他，希望他此生此世能快乐，来生还能再相逢。 刘备爬上曹cao的马车，被曹cao一脚踹下了来。曹cao骂道：“滚！刘备你不是不想坐我的马车吗，怎么还敢来？”刘备毫不介意，继续往上爬，把曹cao推到了马车里面，把一身的雨水也带上了车。曹cao撇了撇嘴，他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这小子，喜欢他的痞气、他的放肆和疯狂。曹cao知道以前那个和他无话不谈的刘玄德回来了，但是好像很多东西也回不来了。不过没关系，刘备会给他带来更多快乐。他不需要再敬重对方，此前他一直抗拒着世俗的欲望和关系，只想和刘备保持一种友谊。但是现在，刘备发出了破冰的讯号，那么这个关系可以更进一步，不会再有人痴心妄想阻碍他们了。 刘备深深松了口气。他终于在情感上摆脱了曹cao的桎梏，从那片裹挟着他的汪洋大海里逃了出来、从曹cao强烈到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表达、也深刻影响到刘备精神世界的疯狂的情绪里逃离出来。他感激荀彧的出现，这个美丽又孤单的背影将影响他一生。刘备对荀彧是一厢情愿，但现在不完全是一厢情愿了，荀先生，只要曹孟德还喜欢自己，荀文若就永远逃不开自己，刘备偏执又疯狂地想着。他无比怨恨又嫉妒曹孟德，更加怨恨囚禁自己的这辆车，但是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那个完全不爱他的美丽尚书令，突然感到一丝奇异的快慰。 刘备问道：“孟德，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月亮吗？” “嗯？”曹cao没有纠正刘备的称呼，他开始逐渐享受刘备的放肆，摇了摇头，“不知道。” “因为月亮不喜欢我。”刘备轻声答道。 “这不是犯贱吗。”曹cao气笑了，“大耳朵你就是喜欢犯贱。月亮有什么好的？孤零零冷清清的，你应该喜欢太阳，明媚炽热，可以温暖你。” 刘备没有接茬，他问道：“曹公，你爱过月亮吗？” 曹cao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月亮有什么好，那么高高在上，永远都亲近不了，实在是无趣。他喜欢征服，征服一切不能征服的东西，所有高高在上的东西要么该被人摘下来，要么应该消失。 刘备靠着车窗，笑道：“如果你爱过月亮就会知道。它永远都那么高高在上，永远都不属于你，永远众生平等地照着所有人，无论你百般追逐都不可能得到。可是你爱它，所以你会一直追逐、一直痴迷，对那轮月亮倾注所有的情感。它不会爱你，但你可以爱它，它会给你最强烈的冲动、欲望、永恒不灭的希望，只要月亮还在那里，你就永远都不会死去。越是求而不得，越是刻骨铭心。” 曹cao愣愣地看着刘备侧脸，温柔而坚毅，痴情地诉说着自己的爱恋。他无法明白刘备为什么这么喜欢荀令君，难道就因为他漂亮？刘备并不了解荀彧，曹cao想。刘备看见的荀彧是清冷的，实际上荀彧也可以是柔顺的，他早就顺从了所有黑暗的一切，自然也会顺从曹孟德，陪他作恶、做他永不反叛的后盾。刘备不懂，所以才把荀彧当成月亮。 曹cao沉着脸，眼神带着几分晦暗道：“有些话我不想说太清楚，怕你觉得我侮辱你家令君。像他这样的人，早就跟后宅里的妇人没两样了，温顺体贴，向主公或丈夫效忠一切，和她们没有任何区别。他这种人，只能做个完美的妻子，不配做你刘玄德的丈夫。” 他并没有侮辱荀彧的意思，他也很喜欢荀令君的温柔顺从和永不背叛的忠贞，但他要告诉刘备这个事实。刘备把荀彧当成清冷节烈的君子，像个动情女子一样甘愿为荀令君献身……真是可笑。如果刘备真的需要月亮，需要疯狂地去爱慕和追逐一个人，需要一个男人、一个丈夫去疼爱他，那这个人也决不能是荀文若，只能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