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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喻识信誓旦旦地对他保证,一定会让崔淩和他在一起。喻识一时默然,耳际雨声不歇,却又听见长瀛换了个轻快语气:“我和阿淩的事,你还是别管了,你也管不来。左右阿淩心里是有我的,我就高兴了。”他说罢,又瞧了瞧喻识,蹙起眉:“你和阿颂,睡过了没有?”喻识不防这话题转换如此之快,登时一噎,慌忙捂住慕祁耳朵:“说什么呢?还有小孩在。”慕祁茫然地抬起头,扒拉下去喻识的手,又写了起来。“他说雨声太大了,打扰他写字,让我给他堵上点,听不见的。”长瀛解释了一句,依旧抓着不放:“睡过了么?”喻识面上不由发烫:“和你有什么关系?”长瀛一脸好心喂了狗的表情:“你连那种书都没看过,我是怕你不会。我这儿有,你要的话我就……”“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喻识连连推辞,面红耳赤的,“你自己留着吧。”长瀛皱皱眉:“不要算了,亏我还给你挑了挑。”喻识深觉坐不下去了,强行转了几个话题,又嘱咐了慕祁几句,便离开了。出门,就要回去见陶颂了。秋雨依然不绝,喻识此时已有些许不安,肺腑间起起伏伏,整颗心都七上八下。他在回廊上又逡巡了片刻,一进门,陶颂却依旧没睡。他正倚在榻上看着一卷诗册,案上火光灼灼,帘外风雨潇潇,陶颂清冷凌厉的面容都被柔和了三分,安安静静地坐着,像世间最精巧的笔墨都勾不出的画样子。喻识一身风雨地走进来,他抬眼笑了笑,伸手:“剑修,你来。”“阿淩呢?”喻识将雨声关在门外。“方才被一位长老叫走了,说天气寒凉下来,似乎有百姓的病情反复。”陶颂把书册放下,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我又是一个人在这里,你好久都不回来。”他发梢还坠着水珠,倒也没过多久,但他这般说,喻识自然心软,走了两步,又褪去外袍挂好:“我身上扑了风,想必有些凉。”陶颂拉他坐在榻上,弯了弯眉眼:“剑修,这次可是你自己脱的衣裳。”喻识经得多了,也没那么怂了:“又来逗我——阿淩留了药么?喝了吗?”陶颂伸手环住他的腰,靠近了他两分。二人只隔一层薄薄的中衣,气息纠缠,陶颂扬扬眉:“剑修,我不是逗你。”他眸中似乎有些许期待,含着三分笑意,轻声道:“我从药浴里出来,身上就不疼了。剑修,你说你愿意了,还作数么?”第90章秋雨其二“真......真的吗?”喻识怔住,心下尚未来得及高兴,蓦然一滞。喻识这个反应,让陶颂心底忽而一沉。不是惊喜,不是害羞,也不是紧张。是犹豫,夹杂着失落、难以抉择的犹豫。他眸色暗了暗,稍稍垂下头,勾出一个不动声色的笑意:“当然是骗你的,药效哪儿有那么快。”喻识猛然松了口气,忍不住抚了抚心口:“别再这样哄我玩了,我是真的担心你。”“我知道了。”陶颂声音低低的,拢着喻识的腰,烛火摇曳,二人却就此沉默下来。帘外风雨大作,木门根本关不住风声雨声,原本便安静的房间内盈满了呼啸的风雨声。喻识错开陶颂的眼眸,望着连绵雨幕坐了一会儿,一时间心绪起伏。他对于将行之事有些担心,因为最坏的结果是,牵机散就是尚渊下的。他要去找的那人压根不知道这些。他若是救不了陶颂,该怎么办呢?喻识根本不敢去想这个结果。他于造化中偷得了这一缕慰藉,紧紧抱住了这些时日,根本不敢去想,失去了会如何。他默然良久,却又担心被陶颂看出端倪,只能于一片沉默中,没话找话地描补:“你看,今年秋天的雨真大。这场雨过后,热气就散了,大概秋意便真的来了。”青江城坐于山上,参天古树比比皆是,风雨声探入林间,枝叶沙沙作响,愈发显得雨势惶然。喻识一时没听见陶颂回话,正要转头去看,却发觉陶颂揽住他的手紧了几分。陶颂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喻识。”喻识不由怔了怔,又生涩地“嗯”了一声。他于此时想起,不只是陶颂,连他上辈子,都鲜少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仙门中人都端着客套架子,他名声响些,那些人只恭敬地称一声“喻前辈”,或者“喻长老”,连敢和他互称道友之人都极少。师父师娘常常按排行喊他们,譬如孟弋是“老大”,他就是“老六”,偶尔也会被喊一声“小六”。师兄一般喊他“六师弟”,文漆和他年龄相仿,平素不是怕得很了,从不肯喊他“六师兄”,不是喊个“哎”,就是喊个“排第六的那个”。长瀛更不可能了。当年他为了好玩,一直逼人家喊“爹爹”,长瀛迫于他的yin/威,苟且偷生地喊了许多年。后来虽然长大了点,除了担惊受怕就没再喊过,但也从没喊过他的名字。封弦倒是会喊,但此人,喻识五年八年也见不着一次,也没听过几次;许愫也喊,但他与许愫,素来便不大对付,就没说过几句话。这样算下来,喻识听过喊他名字的,大多是出自敌手之口。一般什么大魔头大妖物临死之前,都会愤愤地喊一声他的名字,外加百八十句恶毒之言。喻识又想起,尚渊也是喊他名字的,还有,那人也是。不过此二人,眼下也得算作是敌人了。风声雨声狂乱,喻识于此时粗粗计量了一遭儿生平,只觉得他这两辈子活下来,勉强算得上相熟之人,也不过寥寥这几个。还活着的,便更少了。命里带的缘分浅薄,大约当真是无可解。喻识一时间又念起身边的陶颂来,心下一阵酸涩。他此去尽人事,倘若造化眷顾,当务必能保得陶颂周全。退一步讲,假如不与他牵扯,陶颂便可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那这个缘分,他也不奢望长久。喻识自觉已从陶颂处,知晓了人世间从未见过的欢喜。如果这分欢喜,余生时日都不会再有,或者,他就此便没有了什么余生时日,喻识也并不贪心。他一时间思绪已然飘远,也没有什么过多的悲欢喜怒,只觉得心下定了三分。陶颂望着他的目光,只愈发沉了几分。他默了一会儿,又换回了称呼:“剑修。”“你说。”喻识心绪平稳了许多。陶颂深吸一口气:“我从十二岁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