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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又不会一直等着水涨到那么高。要不这样,如果水涨到了我们的膝盖,雨还没有变小,我们就出去。现在外面能见度那么低,我们对这一带的地形不熟,通讯器又没信号,出去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月季的话也有道理,薛夜来不再坚持。虽然他提出了担忧,但内心也认为,情况不至于变得那么糟糕。“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忽然有个人犹豫地问。过了一会儿,他们都听到了。那是一种沉闷的声音,像是雷声,但又比雷声更持久。第54章那声音越来越迫近,在每个人耳膜上嗡嗡地冲撞。但声音来源的具体方位却很难分辨,似乎整个地面都在随之震颤共鸣。有几个人连连倒退了几步,随即发现这样的举动毫无意义。谁都觉得应该马上做点什么,但谁都不知所措。一滴水掉落在月季的脸上。他条件反射地抬头,立即失声惊呼:“上面!上面!”所有人都在这惊呼声中仰起脸,看见了令他们悚然的景象:甬道顶部正有一道细细的裂痕在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向两端延伸,裂痕周围渗出湿润的水渍,凝聚成水滴掉落下来。如果这里是普通的房屋,也许一道裂纹还不算是太大的问题。但薛夜来对这个甬道的建筑结构没有把握。它看上去像是临时建起来的,墙体里面可能没有钢筋只有砖土。如果是这样,裂纹就很可怕了,尤其是在这样的大雨冲刷之下。“我们从这儿出去。一个一个来。”薛夜来保持沉着,抓住离出口最近的一个人,把他推向那堆沙袋,“你跳出去。你接上。”甬道的出口不算狭窄,但如果两三个人一拥而上,会互相妨碍。相比之下,一个一个出去是最快的。其他人跟薛夜来并不相熟,但都默认了他发号施令的权威。在大家都没主意的时候,看起来最沉着的人总是能轻易取得领导权。起初一切都很顺利。裂纹扩大的速度加快了,渗出的水滴变成了小股的水流。但是人们出去的速度更快,已经有一半以上的人都站在了甬道外面,七手八脚协助里面的人往外跳。照这个情形来看,时间绰绰有余。薛夜来让自己排到最后。事实上,他没有必要这么做,他并不是这些人的领头者,无需对他们的安全负责。但他发现,自己怀有一种古怪的责任感。之所以说古怪,是因为那种责任感并不完全是出于善心,还混合了某种奇特的预感。作为一个天赋出众的精神能力者,他一向很重视自己的预感,因此想留到最后,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曹戈很想早点跑出去。但他不想丢了面子,更不想被薛夜来衬托成一个既没主意又自私的傻瓜。父亲对他说过,要善于利用小事树立自己的权威和形象,这是一种省力的投资。人们对他人的看法是有惯性的,如果他们肯在小事上听从你的意见,遇到大事的时候也会习惯性地把决定权交到你的手上。于是他也留在了后面,希望自己看上去比薛夜来更镇定从容一些。但他很快发现,今天的薛夜来对于跟他暗中较劲毫无兴趣,甚至都没有留意到他的举动。这让曹戈更加气恼。自从上次他的父亲说薛夜来比他强,他就愈发时时刻刻想要证明自己不逊于对方。可是薛夜来对他不以为意的态度,反而更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幼稚。“你——”曹戈只说了这一个字,就听见头顶上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他没有抬头去看,因为根本没有那样的时间。夹杂着泥浆的水流倾泻而下,像从天而降的瀑布。比水流的冲击力更让人惊心的是一声雷鸣般的巨响,甬道顶部的砖石结构坍塌下来,砸在那些高高堆放的集装箱上。曹戈抹掉脸上的雨水和泥水,看清了眼前的处境。集装箱承接住了掉落的砖石结构,形成一个三角空间,将他和其余的人保护在下面。搬运这些死沉死沉的箱子时,曹戈不知在心里咒骂了它们多少遍。但他现在无比庆幸这些包了铁皮的箱子足够结实,否则他就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要不要紧?你们有没有事情?”一片嘈杂,外面的人乱纷纷地呼叫着。“有人受伤吗?”曹戈朝薛夜来的方向大声喊。大量涌入的水流和砖石碎块把空间挤得愈加狭小,也让甬道里的水位暴涨,没过了大腿。这个高度的水位虽然还远远不至于让人窒息,但已经足以让人行动时站不稳脚跟。“能走的人,都赶快离开这里!”薛夜来被困在更里面的地方,曹戈只能听见他的声音,“这个地方不能待,可能还会继续塌下去!”经他这样一说,曹戈即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即便没有钢筋,甬道也不应该脆弱到被雨一冲就塌。由他们之前感觉到的震颤来看,地面可能发生了整体错位。只是由于错位的速度缓慢,加上水流冲进来了大量砂石,因此不易被觉察。但如果错位继续下去,这个地方将会二次塌陷。为什么地面会错位,这个问题曹戈无暇去思考,即使思考了也绝不会想到真正的答案。他不知道,皇帝正在秘密而疯狂地扩建地下要塞,打开地下通衢,丝毫不顾及这么做会对地面建筑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这个帝国是要灭亡的,这个星球是守不住的,皇帝比谁都清楚。这个城市看上去是在备战,实际上只不过是在为皇帝一个人的逃亡做着准备。再过一段不长的时间,整个星球的人都会看透皇帝的绝望与疯狂。但是现在,这种疯狂还暂时被掩盖在虚假的表象之下。皇帝不断颁行措施,让人们普遍存有“帝国尚可一战”的错觉,从而觉察不到“皇帝要跑路”的信号。曹戈也是后来回想的时候才意识到了这一点。而此时此刻,他只把这场塌陷看做一次可怕的事故。“离开这里,都离开这里!”曹戈带着头,仓皇地向出口移动。水已经漫过了腰部,很难用上力,但他的脚幸运地踏到了一块凸起物,身体借力向上一蹿。外面有几双手顺势抓住了他的胳膊,连拉带拽把他从泥水里拖了出来。在他后面,其他的人也陆续离开了甬道。曹戈惊恐地发现,原本甬道内外的地面是持平的,但现在甬道已经在他脚下变成了一个半封闭的地洞。水流打着漩涡倒灌进去,像被抽进了一个漏斗。要是没有及时脱身,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都出来了吗?有没有谁不见了?”曹戈环顾四周。他虽然并不真的关心这些人,可在这种情形下,到底还是有几分患难与共的情谊的。没等别人回答,他自己便率先发现少了一个人:“薛夜来,薛夜来呢?”一群人惶惶相觑。薛夜来的确没有出来,显然是被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