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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脚下沿着身侧,一径往上走。沈钧天已习惯它无来由的亲昵,手指点了点那两片叶子,算作招呼。但今日不同,许是知他心情有异,妖藤格外痴缠,支在他肩上,如何驱赶也不肯退回。被忽视久了,妖藤又拿滑凉的叶子来缠他脖颈,似在撒娇讨赏。自得知泰山府君一事,沈钧天心上便沉沉压着什么似的,憋慌得厉害,但见这小玩意虽说不出话,倒也通人情,心境略有宽缓。“现在就这副模样,等能说话了还不知要成什么样。假若化出人形,怕能翻天了。”妖藤听懂了他话,尖上叶片轻颤,一滑就滑到了别的地方去。沈钧天原本笑着说话,忽觉耳上被什么极轻极小心地碰了碰,他不怕痒,唯独耳朵敏感。明明只是初生灵智的草木,竟令得他身体一僵,语滞了。“你——”方要说话,沈钧天想起师父的话,又忆起初见藤蔓时的异处,手指轻颤,心有悸动。“……是你吗?”他拈起藤蔓,询问道。虽不是完全符合,但这妖物上的气味与泰山府君竟有几分相似,加上师父所言,和对方莫名的纠缠,足以让他确认了。妖藤在他耳上蹭了蹭,像在回他话。沈钧天沉默良久,轻声道:“……你为什么来寻我?”3、对方现如今无法人语,不能为他解惑。沈钧天知道它来历后,不知对方哪日能恢复,纠结过了仍如原先对待,但捉弄自然没了。掐指算来,自养这妖藤将将快三月了。近来落雨仍没停,他起先觉得雨声恼人,听多了却想哪日没了这声怕会不习惯。昆仑不事生产,再大的雨于他而言,仅是有些不便。山外百姓却要遭殃。房屋毁损,良田被淹,决堤洪涝,件件样样绝人生路。只是这些有各处神灵看护,昆仑这等仙道是不管的。但神力浩荡如泰山府君都结局惨淡,再看这绵绵不绝的雨,不详预感更浓。这天本也寻常,沈钧天甫睁开眼,却觉出不对。胸腹间有什么压着,以他警觉程度,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看去黑鸦鸦一片,一摸顺滑如流水,自指缝里淌落,而乌发下素面如玉。见他醒了,那人撑起身,一时长发委地,道不尽的风流旖旎,神态却一派纯然稚气。沈钧天见着这人身上的玄衣朱裳,猛然醒过神。“府君?”对方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又俯下身,拿自己的脸孔贴上他的,极缓地蹭了一蹭。“望舒。你说的,要叫望舒。”他语调柔软而平匀,似是字字斟酌,说话时与对方双目相对,一眼不错地凝视着。若是平常人,被这么瞧着必定不适,但沈钧天乃是持无象剑的昆仑大师兄,自然不会有这感觉。况且,对方容颜清逸,周身气息平和,即便神态微有古怪,也足以叫人忘却了。******沈钧天从前是见过他的,但未有看得这么清楚。约莫百年前,他的师父尚不是昆仑掌门,他也不是大师兄,手里的剑也还不是无象,正云游在外长些见闻。当世神道昌隆,除正统神祇外,骗得一二信徒的野神也不在少数,yin祀屡禁不绝。与神灵庇护百姓攥夺愿力香火不同,仙道于洞天福地避世隐修,双方互知而少往来。沈钧天不喜静,入昆仑小两百年,再待不下去,离山看点新鲜的。三年之后,正好到泰山。泰山自古便是帝王封禅之地,沈钧天一路为避麻烦,拜会过几位神祇,到了此处也当去烧炷香。白日买了香,趁夜他入了府君庙,燃香祝祷。仙神不相往来,因而不是每位神祇都会露面,况且泰山府君身份贵重,现身可能小之又小。待烧完香,果然毫无动静。他不仅不失望,甚至悄悄舒了口气,掸去袖上香灰。转身要走,忽有人道:“你是从哪来的?”循声看去,泥塑神像变作血rou之躯,玄衣朱裳,冕十二旒,庄严无匹。“昆仑沈钧天见过府君。”泰山府君侧头,引得冕旒微微晃动:“……昆仑在哪儿?”若是别人说出这话,沈钧天多半要恼至拔剑。昆仑乃大派,神祇或是修道之人少有没听过的,这一问怕是故意挑衅。然而这位府君外表端庄,令人敬畏,言行却有不知世事的天真。这天真毫无矫饰,沈钧天一点火气也生不出,甚至细细与对方说了昆仑方位。听后,这位古怪的神祇道:“那么远,我是去不了的。”他口吻平静,并不惋惜,沈钧天心中一动,想到了别的。这些神祇享凡人香火,才得的神位,而在此之前,原身是人是鬼是妖,没人知道。想至此,于深夜空寂的神庙里,他闻见一丝奇异的味道。比妖物精怪清冽,比修道之人浓些,像花香,甜蜜醉人,夜风过檐,又散了干净。沈钧天回神后,不知如何应对这话,忍不住望向对方。冕旒之后,泰山府君的容颜隐隐绰绰,看不真切。即便如此,他也明显感觉到那目光穿过阻隔,停在自己身上。时间长了,竟有种灼热黏缠之感。沈钧天垂眸,略微有些不自在,隐约还有几分不安,却也说不清楚。对方又开口了。“你与平时那些人有些不一样。”当然不一样。沈钧天心道,他乃修道之人,与普通百姓自是不同。此次之后,他便回了山。又几十年,师父做了掌门,他因修行需借助地气,方出了昆仑。天下地气最充盈之处在八玄幽都,即泰山之下,沈钧天到得泰山地界,恰遇上几个百姓落难,顺手救了下来。当晚,他于房中休憩,府君穿墙而来,就白日之事致谢。准确说,其实是沈钧天多事,抢了对方活计,不恼已是幸事,道谢反令他尴尬。4、不同于多年前的匆匆一面,沈钧天要采地气,在泰山脚下暂居。时间长了,与对方又有了几次来往。与一般神祇不同,泰山府君外表端庄,性情却柔顺,说话温声细气。熟悉之后,沈钧天放下原先担心,闲余二人常有交谈。对方从无避忌,几次当面降雨。从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