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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净至阴云密布,不过盏茶的事。神道束缚虽多,但在这方面优势太足,纵然是沈钧天,也拊掌赞了一句:“好手段。”泰山府君抬头望落雨如针的天空,没有说话。几日后遇了桩事。邻近的云台山神骄奢无度,起先只是求雨时候多要些牲畜酒水,后来竟索要美貌童男童女。他得了供奉,却腻烦了,一月间不止滴雨不落,还故意散了雨云,以致水干地裂,民不聊生。他一手把持整个云台地界的风雨阴晴,信徒虽起怨怼,只得咬牙认下。又过了阵子,有人受不住,举家迁来泰山。泰山府君平白多几个信徒,也不在意,云台山神被落了面子,上门讨要那几个逃来的百姓。对方来时,沈钧天与府君正坐在半山腰的凉亭中,见这位云台山神样貌出奇俊伟,如日中骄阳令人不敢直视。与他从前见过的作恶之人不同,许是身份有差,对方神色坦荡,像个耍脾气的孩童,眼中干干净净,只有纯粹愤怒。若看外表,云台山神是个二十好几的青年,这种神色放在他身上,使得沈钧天心中寒意顿生。泰山府君面对沈钧天时,极好说话,这时却一口回绝。云台山神气冲冲喊道:“我哪里做得不对!得来不易,他们才会敬我畏我,乖乖侍奉我!你若不是泰山神,早被人拆了骨头研成粉一口吞了!”府君温声道:“你还记得自己最初是什么,又是怎么成的山神?”云台山神冷笑:“我只遗憾自己为何不是泰山神,否则今日哪由得你说这些!”他看见边上的沈钧天,笑里掺了恶意:“你竟还与凡人来往,好极,真是好极。今日若不把那几个叛徒交予我,改日这人入我地界,休怪我无情。”沈钧天伸手摸摸鼻子,觉得有些无辜。但他是修道之人,虽忌惮泰山府君,对这种小山神并无畏惧,根本不把这威胁放心上。泰山府君没有沉默,但也没有发怒,他道:“不落雨可以,但不能主动干预,散了雨云。”云台山神错以为他有松口意思,得意道:“我云台山的事,你瞎管什么。我爱下雨就下雨,不下你能把我怎么着?”泰山府君轻叹一声,挥袖把这不知好歹的山神打下了山。沈钧天本只旁观,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袖惊得抖了一抖。府君以为他是为了对方之前的威胁,宽慰道:“不用怕,那话是说给我听的,他不敢做什么。”被云台山神威胁时候,沈钧天不曾震动,得了府君这句话,心内却有种奇异感觉。对方大多时候堪称懵懂无知,少有这般明显的情绪表露,此时他面容虽仍影影绰绰,但关怀之意溢于言表。这般一个庄严冷淡之人,忽然放下身段,与你柔声细语,表示关心,任谁都要受宠若惊。尤其他们坐得有些相近,肩挨着肩,说话时泰山府君温热的吐息恰落在他耳畔。沈钧天耳蜗上细软的绒毛微颤,引得半张脸都热了起来。忍不住想看对方神情,却只见那冕旒之后的容颜如月光行于水上,空濛如梦。于是这晚,他当真做了一个梦。梦中府君坐在湖畔,未有戴冠,弯腰掬水,折下的腰肢柔软纤瘦。沈钧天站在他身后,看见他及地的长发,与撩起的袖下白得几乎生出光来的小臂。湖上铺着月色,随他入水散成一片碎银,映上露出的小半张侧脸。许是察觉到别人的注视,对方停了动作,抬手将长发拢至一边,回头望过来。仿佛,所有的光亮都收尽了,沈钧天目光不自主落在他颈间。那里襟口不是特别齐整,翻起一个角,衣后的肌肤细腻而无瑕疵,黏着几缕墨发,像起了裂纹的白瓷,令他忽有满腹的话语想倾述。这实在是个古怪的梦,醒后沈钧天不知怎地,四肢软绵,使不上力,在床上坐了片刻,才扶着床沿下了地,又喝了两碗水,方觉好些。回头看见梦中人坐在他房中,问:“你梦见我了,可是有什么愿望?”沈钧天平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尴尬。泰山地界内,对方能入任何人的梦,方才几乎是与他共历梦境。泰山府君见他不说话,想过后道:“你不是我的信徒,我无法实现你的心愿。”沈钧天不知怎地,放松下来,笑道:“我没有愿望。”府君不明白:“但你梦见我了。”沈钧天道:“我与你是……朋友,梦见朋友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朋友?”沈钧天有些心虚。他不知自己将对方当做什么,若说朋友,勉强算得上吧。这真是世间最温柔的词了,无论一面之缘,只字片语的交谈,还是相知交心,都能称作朋友。泰山府君端端正正坐在椅上,垂着头,似在仔细思索这些话。“那么,若我梦见你,也是因为你我是朋友?”这话简单,然而沈钧天心头一跳,想,对方问出这话,莫非……5、之后再想这事,他总觉得自己唬弄蒙骗了对方,感到些微的歉疚。除此之外,他也不敢再在泰山地界内入眠。所有人都怕自己的秘密被窥破,他也不例外。至于秘密是什么,便不那么重要了。泰山府君虽为神祇,却是个妙人,似什么也无法勾住他的心,从无过分执着的人事。沈钧天偶尔会想,若府君走的是仙道,那二人一道寻山看水,该是多么逍遥的日子。可惜以对方身份,是回不了头的。这一回他们断断续续的来往,持续了十年之久。沈钧天采完地气,匆忙赶回昆仑,一闭关又是三十多年。出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竟未与泰山府君道别。这原本是一件不该忘也不会忘的事,他却忘得一干二净,一分一毫也未想起过,忘得过分彻底反倒显得刻意。在门内呆了不足月,沈钧天再坐不住。他想,无论怎样,总得补个道别,顺便致个歉。世上哪有朋友一声不吭就走,连声招呼也不打的。没有这种道理。重返泰山,方入了府君庙,泰山府君已从神台上走下来。与初见时,似乎并没有不同。沈钧天仍是昆仑弟子,对方玄衣朱裳,容貌在冕旒后看不真切。府君未因他的不告而别恼怒,道:“你没说再见,我便想你会回来。”沈钧天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