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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昭的手不松开,小半天后,老爷子找了一些力气方到:“总归是老哥哥我对不住你。”顾昭心里一窘,哦,是了,他早该用这个时代的眼睛去看待这个问题,他是为这个家好的。顾岩苦笑:“以往,常听人道,人之爱子,罕亦能匀……有偏宠者,虽欲以厚之更所以祸之……古人把话都说明白了,我却不已为然……他比他哥哥,弟弟都聪慧,我又怜惜他是个庶子,总不舍得责备他,总是我错了,却连累弟弟我为cao心,那等滔天的祸事……他怎么就敢!”顾昭也不劝,只是抬眼看到桌上有一碗汤药,便站起来过去用手摸摸,温度倒也合适,想是一直热着。他端起碗扶着老哥哥服下,又取了一边的布巾帮老哥哥抿了嘴角,做完这些依旧拉起他哥哥的手,帮着按摩起来。顾岩憋了一肚子的话,总算找到能说的了,因此也是唠叨着:“我知道,他不服,他在这里呢,他肯定舍不得去。我倒也不怕告诉他!”顾昭抬眼看看四周,顿时一股毛骨悚然。“他有老子娘,有哥哥,有兄弟,有侄儿男女,有家里附庸的老少爷们,谁都是一家子老小,他若是个成事儿的,诚实的,诚朴的,他总要想想这些人,总要知道他不是为自己过营生的,大家都要过的……”老哥哥的没完没了的唠叨着……第一百一十九回顾茂峰的丧事办得很大,他死的意外,因此波及的衙门很多,南都尉那边,刑部那边这些日子不知道多少人吃了板子,好在国公府对此事并不想追究,因此那边的压力还算轻的。当然对于顾府的态度,真正的阶级认为那不过是一个区区庶子而已。顾昭自从出事,第二日就住进了哥哥家,还休息在他的老院子里。家中停灵七日后,便是连续三个月的各式各样的仪式,虽死的是个晚辈,对于顾茂峰的妻子子嗣来说,这是滔天大事,老爷子心里总是由愧疚,因此那边怎么办,都由了他们。一场丧事从头到尾带走整个春季。这日晨起,上京街头出现了各式各样青骡子拉着的乐车。那乐车足足有好几百辆,自迁丁司一直排到东南西北四个城口,那队伍从昨儿半夜起不知道打那里来,怎么出现的,总之今儿一大早上上京的老少爷们便看到了这等从未听闻过的盛况,于是这城里的人等,是生意也不做了,行当也停了,俱都堵在家门口看热闹。嘿,多新鲜,瞧瞧,这清一色的乌漆彩绘,清油平顶篷车,拉车子的人均身着青布短衫,脚上穿着同颜色的千纳底儿厚帮布鞋,衣衫背后有个漂亮的圆形图腾,那图腾中间还写了个乐字儿。他们打扮倒是简单,可是好几百人穿一样儿的衣衫,那就颇为壮观了。这都是什么人?穿成这般要做什么事情?他们要去那里?人们议论纷纷的。天越来越明,终于风驰云动,晨钟暮鼓纷纷翘起,上京四门吱呀呀缓缓推动消息,随着咣当声落下,也不知道那一位得了讯息,那些赶车人忽从手里亮出两块竹板,开始有次序的响了起来。呱唧,呱唧,呱唧,那些声音汇集成一片,无数惊鸟飞起,旁观人等均犹如心神被敲打一般,无不热血澎湃,只觉肃穆庄严,心驰神往不已。那些车子,慢慢的被牵引着一辆,一辆的离开了上京,出得城门便往四面八方去了……顾昭与金山主站在东城外的高坡上远远看着。顾昭觉着,他在看着种子,这些说书人就是种子,是他为这个国家精心培育的一粒一粒推广国策,聚拢民心的种子。他却不知道,身边的金山主却看到了野心,古人做事修身,皆为名气,在乡里修桥铺路是,在庙里捐赠香火是,灾年施衣施州是……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也许旁人看不出什么,但是金山主却看到了,他金山多少年来,耗尽心力方有今日成就,但是,顾昭却简简单单只废了几年功夫便有了这样的雏形,此这一点当世同龄人竟无人能比肩的。只有一点,金山主却百思不得其解,旁人控制言路,名录皆是道理文章,著书立传也好,行善积德也罢,那是控制在有资产阶级的圈子里的,顾昭此举却与当世之人走了相反的道路,却是为何?这些庶民,奴隶,佃户,在金山主看来,并无什么拉拢的价值,虽民心可用,可是民吗,自然是手里的工具,他们不需要智慧,只需要你帮他们安排好要走的道路,要遵守的法度就可。工具可用,如此费心竭力的去巴结,甚至这些乐人如今都认得几百字,甚至可以写一些简单的文章,他们平日除了宣传之外,还会教乡间民众识字读文的机会。这就过分了。金山主看着那些队伍消失之后,终于忍耐不住问了出来:“小友此举耐人寻味,老夫却觉得,反其道行事,太费力了,如此为那些人安排……老夫却觉得……”金山主的话,只说了一半。顾昭却笑笑,心里实在不以为然,他懂得这老贼怎么想。这老家伙不过与这天下的读书人一半,都把普通的民众当成了指挥行走,没有脑子的木头。说白了,他们看不起文盲,此天下自有文化起,便是士大夫控制的天下也,虽口口声声民心可用,奈何只是说说,民心这个东西却从来都没放在这个特权阶级的心里。他顾昭从前来自庶民这一世换了壳子,他骨子里却依旧是个rou丝而已。顾昭伸伸懒腰,舒服的抻抻身体叹息了一句:“老先生,顾某不过是迁丁司的一介小吏,顾某行事均听从陛下安排,我主心怀天下,他怎么想,岂是我等能够窥见的。咱拿着俸禄,吃着陛下的米粮,踏踏实实的办事儿吧!”说吧,他拍拍金山主的肩膀便下了山坡。跟在他身后的金山主撇撇嘴巴,心道,这小子日日吹枕头风,这时候却毫不要脸的装起忠臣来了,真真脸比城墙厚。乐车远去,京中人群消散,最初人们日日谈论,待谈的久了便有了新的乐子,不过他们却不知道,自这日起,坐在朝上的那位君主却将天下庶民的言论,民心,下行政策都牢牢的把持在自己手里。君不见这上下几千年,都是农民在起义,却从未听说过士大夫起义的。顾昭来至后世他看到了,懂得这些,只轻轻一解释,阿润便懂了,所谓帝王视角便是如此。因此顾昭不愿意跟金山主去解释,解释了那老家伙怕是不以为然,甚至他会反对,甚至他会使用非常手段抑制这件事情。因为金山主手里的特权都来自于士大夫阶层的吹捧,他压根跟顾昭也不是一国的。京中乐车散去第二日,顾允维与顾茂明带着顾茂峰的灵柩回了平洲,顾岩顾国公终于上了朝,不过